去山的路上
   通过一座长桥,向东行驶,再趟过一处凹陷的大坑,颠得人上摇下晃,才算拿到张“通行证”,得以在人城和大山间往返。
   即使沿途有不少住户,山与城的边界也异常明显:房舍整齐的是城,错落的是山。城里的人是被环境包容的,山里的人需要去包容环境。人太多了,就会把山铲平,颠倒两个角色,从而驯服一座山。

   但山又何等难驯!两百米的直线距离,山路总要拧出几个弯来,也将进山人的思绪打上几个结,所思所忧尽是山的迂回险阻。可山是那样青秀:清晨云雾缭绕,晴时一片碧绿,傍晚的天深蓝而澄澈,映托在山后,描绘出山线寂静的温柔。于是在一瞬间,在抬头注视的一刻,自然之美轻易俘获人心,唤醒人们对美的触觉,进而沉醉其中,宠辱偕忘,自由漫步于无忧无虑的天地。
   山色远近是不同的。初夏时节,山还没有卸下一身春绿,近看更显驳杂:一簇黄绿,周遭必然有一树仓绿,一湾泛白的绿,一枝发褐的绿。深绿浅绿都是绿,私下里似乎并不算和谐,彼此为更多的阳光对抗着,竞争着。每株绿都那样自信,枝繁叶茂,将山盖得严严实实。

   我不是很喜欢山间的白花。它太白了,远看像是往山上黏了坨石膏。但我的厌恶没有意义。就算全山树花都对它指指点点,它也生长着,越长越大,越开越繁。真有个性呀!我咬牙切切地想。可是呢,万一它是哪种阿鸟阿虫迷恋的蜜糖,我的厌恶得有多微不足道啊。山之所以是山,不但给予了松软富饶的泥土,也给出了坚硬贫瘠的岩石;容纳了喜爱光和热的花草树木,也善待习惯阴与凉的飞虫鸟兽。如此,山被细致地用旺盛的生命力包裹,任同一的天和同一的地将它阻挠。寒风会揉碎新叶、吹落枝蔓,却如何也改变不了一座决定要绿意盎然的山。
   就是这样固执的山!我望着山,山也在望着我。我端详它的每一处,深信在山的每道褶皱里,孕育着故事。当它回视我,是否也能从我的褶皱里读出一段段颠簸的人生?不,我不是山,在山眼里,也许只是一座土包,几颗石头,堆叠出平平无奇的些许厚度。我如此浅薄,从未躬身奉献,不能承载万千姿态的生命。

   仅仅是石头和树,是成不了山的。山是生命存续的见证者,是自然意志的守卫者。风吹来,山也在动呀,摇晃呀。它是否会怀疑脚下的这片土地?是否会因一味的付出而感到疲惫?是否会在遥望未来时充满茫然?山有太多能够静下心的时间去想。但山是豁达的,也许一声鸟鸣,就能驱散盘旋许久的困扰。
   我靠近山,与山的子民团聚。深知扎根于此的人,必然也沾染了山性。我要与之交友,拨开层层叠叠的山,跳进山从,回归简单的生活,享受山予生命平等的馈赠。多么令人期待!
   我坐在车里摇晃着前行,分不清这是路的捉弄还是山的摇篮。“快到了,快到了”我听见山说。

(作者:白云林场桑晓燕女儿李岩松 审核:高宝平)